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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评《程刻本〈红楼梦〉新考》

luyued 发布于 2011-02-03 07:42   浏览 N 次  

初评《程刻本〈红楼梦〉新考》

七十年代末,台湾广文书局发行了一套《红楼梦丛书》,编辑者徐有为、徐存仁先生将其中的四种程本分称为程甲、程乙、程丙、程丁本。1982年,台湾国立编译馆还出版了徐氏昆仲的专著《程刻本〈红楼梦〉新考》(以下简称《新考》)。此书大陆上已购进一批,各大图书馆已于1985年陆续上架,加上刘世德同志所编《中国古代小说研究》中还收有此书六章中的四章,故影响较大,已有一些文章加以引据。此书不仅关系到程本《红楼梦》的研究,还牵涉到我国木活字印本书藉的判读问题。我认为徐先生由于判读不当引起的误解,导致《新考》产生了根本性的错误,故愿加以辨明,简加评述,与徐先生商榷,并就正于方家。

什么是程本呢?大家知道,《红楼梦》最初题名《石头记》,起先只在作者亲友间传阅,后来便以钞本的形式流传于“庙市”,乾隆五十六年辛亥(1791年)冬,从“古吴”来到京都的闲散文人程伟元,邀集友人高鹗共同“细加厘剔,截长补短,抄成全部”⑴的《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以木活字印本的形式面世,结束了此书的钞本时代,开创了它的印本时代。由于“《石头记》脍炙人口者几廿余年”⑵,初印不敷需求,“因坊间再四乞兑”⑶ ,程高将初印本进行校改,于第二年壬子花朝后再次印行,但又很快告罄,程高决计等三次校改发排,据推算,乾隆壬子年(1792)夏浓之时,第三次程本又与读者见面了。程本是胡适于二十年代命名的,他在《重印乾隆壬子本〈红楼梦〉序》中写到:“程伟元的活字本有两种,第一种我曾叫做‘程甲本’……第二种我曾叫做‘程乙本’。”1984年,笔者在上海图书馆发现了未为人所知的程伟元第三次(种)排印本,沿袭程本的名称,便可叫它“程丙本”(详见拙作《论新发现的〈红楼梦〉第三次程印本》载《上海师范大学学报》1986.1)从乾隆末年到民国十六年(1927)这一百三十余年中,世上流传的不下百种的木刻本、石印本、铅印本《红楼梦》,多是以程甲本为祖本翻刻翻印的。(但决不是说翻刻本都持有程甲本原本,而是代代翻刻,如早期的东观阁本即以程甲本为底本,后刻本或再以东观阁本为底本。)1927年,汪原放以亚东图书馆的名义用铅字校改排印了胡适持有的程乙本之后,程甲本的位置便被代替了,各种铅印本多以乙本为底本,乙本的翻印校改本又流行了五十余年,直到 1982年人民文学出版社以庚辰本为底本印行《红楼梦》(此本被称为“新校本”)。总之,从 1791~1982近二百年间,世上流传的《红楼梦》几乎全是程本系统的本子,即便1982年人文新校本,后四十回仍是程本。由此可见,程本最大的功绩就是免除了《红楼梦》在传钞中逐渐被湮没或被扼杀的可能,并起到了承先启后的作用。严格说来,在版本研究中,只有程高以“萃文书屋”名义印行的木活字本《红楼梦》才能简称“程本”或“程刻本”,其它程本系统的本子只能以它的出版单位来命名,如“东观阁本”、“亚东本”等,它们据以校改的底本或底本的底本才是程本。

《新考》共分为六章,第一章 程刻本《红楼梦》面面观;第二章 程刻本回目异文的研究;第三章 程刻本每回页数、字数及版口的比较;第四章 程刻本的异文;第五章程刻本的异词异字;第六章 结语。论证的主要目的是“证实萃文书屋当年刊印的《绣像红楼梦》,并非如一般所说只有甲、乙两个本子,而实在曾经前后出过四版,扭转五十多年来的一项错误”(见《新考》“引言”)。徐先生在编辑《红楼梦丛书》与撰写《新考》时,上图所藏程丙本尚未发现,不过这丝毫不妨碍我们的探究,因为根据他们的判读方法,上图本很可能被徐先生命名为程戊本。进行版本研究,最可靠的依据便是进行甄别的本子,尤其是木活字本,切忌离开原貌,若借翻印的木刻本、铅印本来代替,必将以误传误;另外,木活字本自有其独特的印刷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偶而会出现抽换活字的现象,偏离了依据,又不了解木活字版独特的个性,《新考》大量的异文、异词、页数、字数比较也都成了“镜中花”,只要解开了这两个症结,徐先生“程本四印说”之不能成立也就不辨自明了。《新考》引据的即是徐先生自己编辑的《红楼梦丛书》中的四个本子。《丛书》中的“程甲本”是:“因为甲本原版难求,不得已用东观阁本来代替,并另参考道光壬辰王希廉评本以补不足”。⑷ 东观阁本是据甲本翻刻的早期《红楼梦》木刻本,但它是否能代替甲本作版本校核呢?且看《东观阁本·题记》:“《红楼梦》一书,向来只有钞本,仅八十卷,近因程氏搜辑刊印,始成全璧,但原刻系用活字摆成,勘对较难,书中颠倒错落,几不成文;且所印不多,则所行不广。爰细加厘定,订讹正舛,寿诸梨枣,庶几公诸海内,且无鲁鱼亥豕之误,亦阅者之快事也。东观主人讽。” 版本核对,怎能抛离原貌?况且甲本文字之误(有些并非是“误”)已经东观主人“细加厘定,订讹正舛”了,看来,硬要将此本作为标准的甲本,倒难免“鲁鱼亥豕之误”。更何况,《丛书》中的甲本,还是以东观阁本为底本,再参考了后期印本——王希廉评本,然后重新排版的铅字印本呢! 《丛书》中的“程乙本”是台湾大学文学院藏本,系五十六回的甲本与六十四回的乙本( 总目系乙本)合装而成,《丛书》据此影印出版。《丛书》中的“程丙本”是青石山庄本。此本原是由台湾自号胡天猎叟的韩镜塘先生以青石山庄名义,将自藏本影印出版的,题名《百廿回红楼梦》,徐先生再据以影印,收入《丛书》。这个本子经过仔细校核,可以确定正文中的1~60回,71~75回是乙本,61~70回,7 6~120回是甲本。但令人不解的尚有两点,一是青石山庄本的总目既不同于甲本又不同于乙本,即乙本对甲本有五处改动,青石山庄本在乙本改动的基础上又改动了六处(青石本与甲本的总目共有十一处不同)。二是青石山庄本在乙本部分正文中,有五处小的改动。《新考》将这两点令人不解处视为青石本是丙本的主要依据。第一点由于上图本(程丙本)的发现而得以解答,我在比勘上图本的过程中,发现青石本与上图本的总目完全一致,可以断定,青石山庄本是一个由程甲本的五十五回、程乙本的六十五回、程丙本的总目合装而成的本子。线装书的特性之一是易拆易订,萃文书屋三次排版印行《红楼梦》,版式、纸张大致一样,且用的是同一批木活字,无论是在“萃文书屋”,还是到了书肆,两次或三次印本合装成一册不足为奇,台大藏本与青石山庄本就是这种情况。第二点,即正文的改动就要从木活字印本的印刷过程中来考察。我国的书籍在民国之前,绝大多数以木刻本(古称椠本,通行称刊本或刻本)的形式流传,凡是在同一刊板上印出的书籍即称为同版书,木活字印本亦是如此,在同一块活字版上印刷若干书页,这些书页即是同版的,若将这块活字版拆版,经过校改再次排版,即使用的仍是这批木活字,印出后的书页与前版书页便非同版。另外,木活字印本自有其区别于刻本的独特个性,这是研究版本时必须注意到的。元大德初年,王祯发明了木制活字,到了清代,木活字印本才大为通行,官私或坊肆,都有排印,最为著名的是乾隆中期钦印的《武英殿聚珍版丛书》,负责此项工作的四库馆副总裁金简在《钦定武英殿聚珍版程式》一书中,对木活字印本的印刷过程进行了详细叙述,归纳起来无非有几点:

1.制木子、刻字、制字柜、制槽版、制夹条、制顶木、制中心木、制类盘等。

2.将刻好的木活字按类分归于字柜。

3.排字、校对、垫平、刷印、归类诸项工作采取逐日轮转办法,同时进行。

木活字印本采取逐日轮转办法,使得刻制的木活字得到充分利用,且大大节省了时间与人力,故程、高才有“刊板亦需时日,姑集活字刷印”之说。特别应当注意的也在这儿,木活字排版绝非待全书一起排完一起刷印,而是每刷完十版左右(武英殿聚珍版是每刷完十二版)即要拆版,一俟拆版,取出活字归入字柜,这十版的原貌将不复再见。以程本《红楼梦》为例,全书百万余字,若待一起刻成一起排版,哪还有“简便快捷”的好处?明白了这个道理,就可以知道要找出木活字两个或三个版次之间的区别并非难事,这是因为:

1.金属活字在同一模子中浇铸,可以做到毫发不爽,木活字由手工刻制,即使同一工人刻同一木字,要做到刻两个而丝毫无异毕竟困难。

2.为了重印同一部书,再从字柜取字,很少可能会又取到印上一版时同一位置的那个活字(因每一形体的字依使用频率往往要刻若干个,况且还要剔除已残损的木字,此比例亦不在少数)。

3.木活字排列时必有字与字之间的疏密、正斜之别。

4 .经过校改,字数必有增减,木字也就有了提前挪后之迹。

这样,木活字本区别不同版次就有了充分的依据,即经过校改重新排版。我们以三个程本一千五百余页的每一页的互相对比中都可看到这种区别所在:同一位置的木活字正斜不同、排列不同、字体正俗不同、字型繁简不同,另外还有文字正误不同,内容不同等。在木活字本印刷过程中,偶而会出现抽换活字的现象,比方拟印一百部书,先排好十块木活字版进行刷印,印到第九十次时,校改者或刷印者发现某一版上有一处有误,即暂停刷印,抽换了一个或几个活字,再继续刷印,这一版印出的书页中,前九十页完全相同,后十页则与前九十页有一处不同,但这仍是同版,与拆版后经过校改重新排版有着根本的区别,青石山庄本就有这种情况,青石本六十五回的乙本部分中(共八百余页),抽换活字不过五处,其余完全同于乙本,青石山庄本只是一个程甲、乙、丙本余叶的合装本,《丛书》将它称为“ 程丙本”不能成立。《丛书》中的“程丁本”是亚东图书馆第二版《红楼梦》。徐先生再据以重排出版。亚东图书馆用铅字共排印过两次《红楼梦》,一次是民国十年(1921)汪原放据王希廉评本 (程甲本的后裔),并参考有正本及王姚合评本加以分段和新式标点排印的(共印了七次);另一次是民国十六年(1927)汪原放用胡适所藏乙本为底本,再重新校读后排印的(共印了九次)。汪原放在《重印壬子本〈红楼梦〉校读后记》中写道:“我们起先的意思本想完全照样翻印的,但后来事实上有不可能的,‘程乙本’前半部的错字比较的还算少,但到七八十回以后,错的很多,倒排的也不少,尤其是第七十八回,单这一回竟有二十几个错处、这些地方,我们都用别本参照校改了。” 汪原放作为校改出版者,自然要将他认为错了地方改正,因为亚东本不是为版本研究者服务的,如他推算元妃卒年应为三十二岁,遂把乙本中的“四十三岁”改了过来。但由于汪原放不熟谙北京口语,臆改了不少好词汇,还因此受到后人的诟病。由此可见,《丛书》中的四个程本,两个是据甲本或乙本的重排本排印的,两个是合装本的影印本,实际上并未超出甲、乙本的范围。《新考》据上述四个本子比勘,虽化费了大量笔墨,可又怎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呢?三下面以《新考》第四章“程刻本的异文”为例,来分析《新考》将《丛书》中的四个本子分为甲、乙、丙、丁本之不当,以印证本文第二部分的论述。徐先生在这一章中举了许多例子,来说明互异之处,但多是两两相同,如所举六十四回第五页一例:东观阁本:亦不致抑郁致病想毕遂出了园门台大藏本:亦不致抑郁致病想毕遂别了雪雁出了园门 青石山庄本:同东本。 亚东本:同台大本。此回青石本系甲本,自然与照甲本翻刻的东观阁本相同,此回台大本系乙本,照乙本翻印的亚东本自然与其相合。这些例子只能说明《丛书》中的程本仅甲乙两种。还有少数例子是四本中有三本互不相同,但一经与原本校对,就发现此例不是东观阁本经过校改,就是亚东本经过校改,实际上仍只有两种。即便如此,如未举出几个四本互异的例子,徐先生的心态未便不稳,于是他在此章第二节 “检讨”中写道:“美中不足的是四本所含的异文,散见于全书各回中,尚无某回同一段或同一联句出现异文的范例。使人一目了然再无疑义,这类典型异文数量固然不多。但也并非不备,现在略举数例,弥补这项缺憾。” 且看《新考》所举的第四回第八页一例:

东观阁本:

咱们京中虽有几处房舍只是这十年来没人居住那看守的人未免偷著租赁与人须得先着人去打扫收拾才好他母亲道何必如此招摇咱们这进京去原是先拜望亲友或是在你舅舅处或是姨爹家他两家的房舍极是宽敞的

台大藏本:

……或是你姨爹家……(上下同东本)

青石山庄本:

……那看守的人未免偷着租赁给人住……他母亲道……或是你姨父家……(上下同东本)

亚东本:

……咱们这次进京去……(上下同青石本)

看来有四种文字,实际仍是两种。台大藏本此回系甲本,东观阁本照甲本翻刻,漏刻一“ 你”字。青石本此回系乙本,而亚东本编者在校读时不理解“这进京去”口语化的好处,妄添一“次”字。此类情况在他的亚东本中多到不可胜记。若按校改后翻刻、翻印的本子,徐先生可能还会看到程戊本、程乙本。手头正好有两个本子,一是同治二年甲子耘香阁据藤花榭原版重梓的《绣像红楼梦》,一是光绪十五年己丑上海同文书局石印的《详注足本全图金玉缘》,此二本这段为:

……或是你姨爹家他们家的房舍极是宽敞的……(上下同东本)

此句与上面四本均不相同,是否可算第五次程本呢?显然不能,因为这是翻刻、翻印本。再看徐先生所举第六十五回第四页一例:

东观阁本:

鲍二的女人笑说你三人就在这里吧茶也现成我可去了说著带门出去这里喜儿喝了几杯已是楞子眼了隆儿寿儿关了门抬头见喜儿直挺挺的仰卧炕上

台大藏本:

鲍二的女人笑说好儿子们就睡罢我可去了三个拦著不肯叫走又亲嘴摸乳口里乱嘈了一回才放他出去这里喜儿喝了几杯已是楞子眼了隆儿寿儿关了门回头见喜儿直挺挺的躺在炕上青石山庄本:

……茶也现成了……回头见喜儿……(其余同东本)

亚东本:

……喜儿喝了几杯已是楞了眼了……(上下同台大藏本)

青石山庄本此回是甲本,东观阁本照甲本翻刻,但漏刻一“了”字,“回头见”误刻成“ 抬头见”(小厮关了门,只能回头平视炕上躺着的喜儿,抬头何能见到?)。东观阁本是甲本系统中较早的翻刻本,许多木刻本、石印本是由它派生下来的,如我手边的这两个本子,此处也是“抬头见”,但漏刻的“了”字已补上,与上面四本又不同(可见翻刻校改本增删字数是常事)。台大藏本此回是乙本。亚东本仅将“楞子眼”改为“楞了眼”。按“楞子眼”乃醉眼朦胧之意,《金瓶梅》第四十九回:“落后又是一大碗鳝鱼面,与菜卷儿一齐拿上来与胡僧打散,登时把胡僧吃得楞子眼了。”护花主人王希廉则在“喜儿喝了几杯,已是楞子眼了”旁有侧批:“北人市嚣语以醉为楞子眼。”汪原放不理解此语含义,将此语改为“楞了眼”。所以怎能将后人妄改之例作为有“程丁本”的证据呢?《新考》引证的“程刻本的异文”,无论是两两相异还是所谓四本互异,确实都未超出程甲本、程乙本的范围,我们从上面剖析的几个典型例子,已经确切地得到了论证。徐先生在《新考》第三章“程刻本每回页数字数及版口的比较”起首写道:“我们手边只有乙本原版、丙本影印本以及甲本第一回第一页影印本,因此每回页数的比较,甲、丁本暂缺,仅就乙、丙两本加以检讨。”既然《新考》所据的原版、原版影印本仅两种,再对照亦只在两本之间,所以从这一章与第五章“程刻本的异词异字”中,也无论如何得不出有四种活字本的结论的,其意自明,故不赘言。自然,《新考》所举的大量异词、异字及版口比较,对程甲、程乙本的研究是有参考价值的,另外,《新考》对程刻本的出版地点、印刷数量和售价也有很好的意见,这些都值得重视和评价,但由于徐先生所论述的第三次、第四次程印本并不存在,从而使《新考》大量的分析亦就如“空中楼阁”了。为了避免以讹传讹,故先写下这篇辨析文章,是为初评。

⑴程本程伟元《序》。

⑵程本高鹗《叙》。

⑶程乙本程伟元、高鹗《引言》。

⑷《程刻本〈红楼梦〉新考》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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