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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赛双人舞

luyued 发布于 2011-05-23 12:37   浏览 N 次  

  【一】

  天很冷,空旷的操场上还有着一队在跑步的人。

  “稍息,立定,各班清点人数。”

  从远处传来果断简洁的命令,回过头去,却只见到一个影影绰绰的模糊轮廓,人群原本带着的一点懒散也去了,消逝在对团长半敬半惧的情绪中。

  “宣布个事,一个月后我们团会和军队的艺术兵共同参演一个联欢活动。那些人这几天就会到。然后与我们一起进行训练,精神都给我打起来,继续跑步。”

  口中呼出的雾气飘散在空气里,淡淡的,还带点温度,融化了枯黄草叶上的冰屑。有着墨蓝长发的团长站在远处,盯着手上刚到的通知,再不时抬眼望望额头冒出一层薄汗的团员们。

  她摇摇头,收起有些散乱的思绪,盘算着演出大概能出些什么节目。

  两天后那队人就到了她团里,简单安排了宿舍、说明了起居后,便和队里的苏冬攀谈起来,算起来,还曾经是室友。

  曾经,是在她复员前的事。

  十九二十岁的年纪,入了军营,一个个少不了耍耍小性子,闹闹小脾气。想起来她那个室长还真是当得够呛。罚站,跑圈,蛙跳,这些个东西在寝室剩下几个人的闹腾下她一样都没漏掉。

  而作为副室长的苏冬自然免不了每次和她一起受罚,时间长了,等下令的长官走远,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天来。

  “诶拉尔,你说等出新兵营的时候咱们寝室出什么节目好?”

  “这东西还是要等他们不再让我们动不动就被弄来操场再说吧。”

  “那拉尔你的头发和眼睛颜色怎么这么奇怪啊?”

  “因为我有着四分之一的吉普赛血统。”

  吉普赛人很会跳舞,吉普赛人的舞很美。

  老师介绍吉普赛舞的时候是这样说的。拉尔的舞也的确跳得很好。

  不只是吉普赛舞,还有华尔兹、狐步、踢踏、探戈和一些其它的舞蹈。也因为这样,第四年她就被派去新兵营教一个班。一个班有两个长官,她是正的,苏冬是副的,还像曾经的正副室长一样,上下铺,没人的时候说点悄悄话。

  一个月后,苏冬对她悄悄说:“拉尔,你的样子好像恋爱了啊。”

  被点到名的人先是愣了神,等回过头追着去打苏冬时,那人却早跑远了。过了好一阵子,转回身,那些她负责的新兵全在崩溃石化中,于是她努力树立的威严形象被风吹走一去不回头,惹得她闹了好一阵子的别扭,斯巴达式的训练越发严格,她的学生累瘫在地上叫苦不堪,絮絮叨叨想赶快从新兵营搬走。

  当然也没忘了在后面补上几句对她的敢怒不敢言,对苏冬行为的埋怨,但悄悄话中的隐藏主语却悠悠然地坐在树上。时不时啜一口水,笑着看向他那位正教官。

  【二】

  当晚拉尔和苏冬又睡了一个宿舍,同样的上下铺,时光就像悠悠往回转到了过去的年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再唏嘘着现在未来,遥想当年初涉世事,懵懂无知。

  色彩艳丽的裙摆旋转,热情的邀请落了空。男子踏着严谨的舞步上台,衣裙渺渺陷落在矛盾的夹缝中,热烈的舞蹈,断断续续接续起一个完整的故事。

  当她把这个构想提出时,苏冬问:

  “拉尔,你知道那个人他这次也来了吗?”

  她淡淡一笑算做回应,怎么可能不知道?作为团长在收到将到达的人员名单时,就将一切知晓,会有这样一支吉普赛舞,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他。

  拉尔和可乐尼洛第一次见面,他们还不是教官和新兵的关系。

  那年拉尔随部队去参加了一次军区间的舞蹈比赛,可乐尼洛随他做评委的父亲去观看表演。那场舞,几人红衣,几段狐步,夹着几小节别的舞蹈,可乐尼洛对其印象深刻。

  后来比赛结束时,拉尔他们只得了个亚军,可乐尼洛却记住了那个军区的名称,进而还到了那个地方当个新兵蛋子。没人知道这算不算一见钟情,两人最多就算打了个照面。第二次相见时彼此也没认出来。

  苏冬说:“拉尔,你们这还真是孽缘啊。”

  苏冬记得拉尔和可乐尼洛间很多事,比如这场两两相忘的首次见面,再比如拉尔送给可乐尼洛那条破了三个洞的围巾。

  就是次日早晨起来时,拉尔无意间发现在某人床头的那条,算算时间已经过了近三年,上面的三个洞也大了不少。金色的毛线,看上去很温暖。

  但她只是站在宿舍门口看着,操场上作为领队的苏冬正在分配节目。

  “……其他的节目就这样,至于压轴吉普赛双人舞,可乐尼洛你给我上,林清你是他室友,看着点他别又出什么岔子了。”

  可乐尼洛擅长的舞是国标而非吉普赛。会的那点儿也是在遇上拉尔后学的,比从小练吉普赛的林清差了一大截,却无从想起这安排到底有何深意。

  吉普赛舞,又称弗拉明戈舞,被称作只有吉普赛人才能跳好的舞蹈。说的话,那是她穿着水红色的长裙,标准的吉普赛舞服旋转时会成一个艳丽的圆浮在空中。此刻在他眼中美得不可言说。那段专讲吉普赛舞的时间,每天都能看到她的一小段示范舞蹈,时间不长,只有几分钟,最多也只有十几分钟,天数也不多,仅仅三四天而已。

  这段话就是她在那时说的,他学习吉普赛舞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旋转,跳跃,闭着眼,忘记了方向。

  自从拉尔离开军队后,可乐尼洛便荒废了那东西。林清走后他独自一人练习基本舞步,才发现之前学了那么久的舞早就忘了个七七八八。看着里面的人左一脚右一步走的完全不在调上,站在训练场外的人不满地嘟囔道:

  “这么差劲到基本舞步都忘了的人居然是我的学生,苏冬你快去教训教训他别再丢人现眼了。”

  “拉尔你都不吃醋啊。”

  “我吃什么醋,该吃醋的怕是林清吧。”

  林清是苏冬的男朋友,比苏冬晚三年入军,两人恩恩爱爱腻腻歪歪,温馨甜蜜有时到肉麻的恋爱琐事在昨晚听得她头晕耳昏直到半夜才被批准入睡。睡前,还有个一闪而过的疑问。她的那四年,算是恋爱吗?

  拉尔和可乐尼洛所谓的恋爱马拉松跑了思念,期间大多是你欺负过来我教训回去的小屁孩似的幼稚行为,难得双方都安静下来想试试正常情侣间的温情脉脉,牵个小手聊个小天,送个小礼物亲个小嘴什么的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做这些东西的料,于是就又回到原来的相处方式,你打过来我打回去,玩玩闹闹怄着小气,见面调侃几句再加恶作剧,训练故意挑刺再去跑远距离。

  苏冬说:“林清他才不会吃醋呢,你俩那点事我们都知道,还专门拿来当教材了,我们都想好了,找个适当的机会一起复员,要么去找个小窝安定下来,要么就来你这儿,你还是团长,我就当副团长,咱俩还是上下铺,等那两人欲求不满去吧。”

  只好闷声将人一脚踢进了训练场,在那人回头向自己摆鬼脸时转过身,找到个空旷的地方,自己打着拍子摆着姿势,跳跃,旋转,跨步,风刮到脸上有点疼。

  这个冬天,才不是什么暖冬。

  【三】

  拉尔把那条破了三个洞的围巾送给可乐尼洛的那年有个暖冬,送了出去的围巾是金黄色的,像可乐尼洛的头发一样。

  可乐尼洛收到围巾时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拉尔把围巾往他怀里一塞就噼里啪啦不带停顿说完一番话后脸憋得通红就准备逃之夭夭。

  “这是我买来送你的围巾必须收下不要问为什么问一句跑一千米不准嫌弃不准扔了反正这东西就是不收也得收收是命令没有回旋余地否则你就给我洗厕所去吧。”

  苏冬在把这段当教材给林清讲解时列出了几个要点,首先是傲娇别扭是萌点,但必须要求对方有敏捷的身手能在离开时能抓住她,然后她对林清说:“知道我害羞生气闹别扭时的处理方法第一步了吧?”

  之后可乐尼洛抓住了拉尔的手臂,不解的问:“买的围巾上又怎么会有这么多洞?”

  被抓住的人脸又红起来并红到了脖子根,耳朵更是红得厉害,沉默了好阵才猛然甩开可乐尼洛快步走远,吼道:“老娘就是在买的围巾上弄了三个洞来送你,我就喜欢这样你爱要不要。”

  而可乐尼洛却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言。

  苏冬给林清总结的第二点是脑袋要灵光点知道别人在说什么,别平时精明过头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对待傲娇别扭尤其这样。她对林清说:“你学着点,反面例子有可乐尼洛他们一对就够了,我们俩才不要那样。”

  知道这话的拉尔直接给了苏冬一个“栗子”在头上,说:“什么叫反面例子啊,我看你们是想去锻炼下吧。长跑蛙跳俯卧撑自己去挑吧。”

  不要问苏冬怎么知道得这么多这么清楚,她一直借天时地利人和偷看偷听着呢。当然,有时也会正大光明地插上一脚。 也是因为这次来的人中只有苏冬林清认识拉尔,于是在当事人刻意的躲避和那一对的故意隐瞒下,可乐尼洛在一周后突然发现自己的搭档对方的团长是拉尔时刺激过大导致脑部神经回路负担过大直接堵上了。

  唯恐天下不乱的苏冬直接过去把呆掉的人放倒在地然后又是掐人中又是胡乱嚷嚷:“拉尔你快来,可乐尼洛不行了,快给他做人工呼吸!”

  旁边的林清扶着额,头上垂下三根面。

  等可乐尼洛回过神后,连嘴都没插上一句就被一只脚踩上了脸,那人还愤愤不休地念叨:“我才走了多长时间你就敢把东西全忘了,又想特训了不是?”而他眼中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在晃啊晃,灰白色的天花板也在晃啊晃,连她说的话也似乎是一晃一晃地飘进自己耳朵。

  在特训第一天,出于对暖烘烘被窝的留恋迟到后,每天天不亮都会有人冲进男生宿舍把可乐尼洛从床上拎着耳朵带到洗漱间,全然不顾所谓性别间的顾忌。

  也是托可乐尼洛被拎起床的惨叫,当拉尔拖着洗漱完毕的可乐尼洛从宿舍走廊经过时,一个个被吵醒的人都伸了个脑袋在门口看热闹。然而在一方当事人极其严肃的气场配以凛冽的眼刀后,一个个都把脑袋缩了回去改扒门缝了。

  当然可乐尼洛的抵抗措施也一直没断过,从在门上放水桶到干脆裸睡无所不用。不过这两人一直都不知道那个与可乐尼洛同室的林清在苏冬的压迫下每天都坚持不懈地用小型DV拍摄者。

  虽说二人在人前仍然是以前的模式,但等到两人手上的事都做完,独处时泛起的只是阵阵无言,到底说是还有着个结没打开。

  窗外下着难得的冬雨,连点淅淅沥沥的声音也没有,安静得压抑。

  【四】

  等可乐尼洛和拉尔开始正式排练那曲吉普赛双人舞时,时间只剩下一周。两人也能搭上几句无关工作表演的话了。

  可乐尼洛对拉尔说:“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她笑了笑,道:“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很合我的性子啊。”

  吉普赛人是一个流浪的民族,吉普赛人的心中渴望游尽天下浪迹天涯。

  有四分之一吉普赛血统的拉尔也不例外。

  他们当初分开也是有这个原因在里面,拉尔本来打算在第五年就复员的,但因为可乐尼洛还有三年志愿兵役要服才又在军营里待了三年。

  不过等到三年后,可乐尼洛仍执意留在军营,她却再也呆不下去了,于是选择复员。

  离开前他们还专门谈了谈。

  或许是他俩间第一次没有吵闹的交谈。

  可乐尼洛说:“我想留在这里。”

  她说:“那我们是不是只能说再见了。”

  饮一口偷带来的啤酒,喃喃地说道:“等我领悟到吉普赛舞的精髓,再和你一起去流浪,我们一边流浪一边跳舞,那时候我们的吉普赛双人舞一定惊讶四座,没人再会说我们的舞技不搭拍了。”转过头,却发现人已经走了。话也只是在半空中打了几个圈归于虚无。

  该说的说了,该听的没听到。

  他却没想去解释,仍是一口一口喝着啤酒。直到被回来的林清发现醉了个半死的人口齿不清地念叨着那几句。

  林清自然知道他指的什么。一个月前区上参加了一个表演,节目定的是吉普赛双人舞,女主角自然定的是拉尔,男主角选了一大圈还是把可乐尼洛刷了下去,选人的长官说,他的吉普赛舞和拉尔搭的话还是差一截。

  可拉尔知道可乐尼洛到底为什么坚持留在军营时,都是合作开始前和苏冬的卧谈会上去了。

  所以啊,就像前面说的那样,有这样一支吉普赛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

  等到节目开始,她身着鲜红色的大长摆裙,耸肩低眉,手中的响板哒哒的响,眼中流转的情绪言说不清。

  有人说过,吉普赛舞是最女人的舞,在所有舞蹈中弗拉明戈舞中的女子是最富诱惑力的。

  拉尔还记得她父母在解释这句话时脸上洋溢着的自豪。

  他们说:“吉普赛舞中的女子不似芭蕾舞女主角那样纯洁端庄,不想国标舞中的女伴那样热情高贵,她的出场往往是一个人的,耸肩抬头,眼神落寞,在大多数双人舞中,她和男主角也是忽近忽远,若即若离,当她真舞起来的时候,表情仍然冷漠甚至说得上是痛苦,肢体动作却是充满了热情,手中的响板随着她的舞步铿锵点点,代她 述说内心沧桑往事。”

  现在的她,似乎也真成了那个吉普赛舞中的女子。

  而此时的可乐尼洛穿着衬衫马甲陪马裤长筒皮靴,脚步严谨结实有力,心里嘭嘭跳着,为了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直到一曲终了,观众掌声撼天,两人眉目间都蕴着说不出。

  【五】

  苏冬知道那条金色围巾的来历,可乐尼洛直到几天之后苏冬来点醒他才知道。

  想想也没有哪种商店会卖这种东西。

  苏冬说,这是拉尔第一次打的东西。

  苏冬说,这是拉尔从夏天就开始打的东西。

  苏冬说,这是拉尔打了拆拆了打好几次才打好的东西。

  苏冬说,可乐尼洛你个笨蛋脑袋短路得真不是时候,要我是男的绝对把她拐走。

  这句话在拉尔离开军营的时候苏冬也说过,此时表演完了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模样,她又冲过来气呼呼地重复了一遍:“可乐尼洛你个笨蛋脑袋短路得真不是时候,要我是男的绝对把她拐走。”

  林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兄弟,仔细想想这首曲子吧。”

  脑袋里转了好几个圈,突然反应过来了就不管不顾地向后台跑,服装间里的人还没来得及卸好妆,就被冒冒失失冲进来的人吓了一跳。

  “拉尔,我决定了。”来人大口喘着气,脸不知是因为气喘还是紧张红了个透,“今年以内,一旦机会合适我一定会复员来找你的。”

  “哦,是吗?”她放下手中的活计,坐在椅子上轻噙着嘴角,“可乐尼洛,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要流浪到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很容易,而且……”顿了顿,她端起一杯不知被谁忘在梳妆台上的咖啡,“过去就像一杯冷咖啡,韵味不再哪怕你在回忆里将它热了又热,但是看在你如此诚恳的份上,我就再等你一年,之后我们就重新开始,否则,我能让你一辈子也找不到人。”

  这支舞的名字是《not past at all》,过去不再。

  这支舞用的音乐是《Encore une Fois》再续前缘。

  有人说过吉普赛人很会跳舞,吉普赛人的物种有一种流浪情结。

  但没人说过吉普赛双人舞会有这样的能力让有情人再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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